第三十三章 烦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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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温了一坛黄酒,寒秋风冷,壁炉烧着柴火,屋内平整的地板上铺着西域‘毛’毯,是于阗国的特产,程处弼专‘门’派人送来的。. 。

    “三郎在西域,有安菩跟着,倒也无妨。”

    李震吃了一爵,回忆着少年放肆的过去,鲜有的惆怅。

    “大兄怎地这般多愁善感?”

    “我也要去为家业拼了啊,唉……”

    “既为钟鼎鸣食之家,自不似黔首纯朴。田间地头忙碌,烦恼是要少一些。可大兄愿意么?”

    “所以愁恼啊。”李震瞪了张德一眼,又憋屈地冒了一句经典一出来,“安逸的愁恼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老张大笑,赶紧给李震添了一爵,“吃酒吃酒。”

    “还是大郎你潇洒,怎地做官也和别家不同?”

    “我哪里是做官?我只是做事的时候,恰好有个官身。便是没有官身,我就不在荆襄了么?”

    张德笑了笑,宽慰李震道,“兄长是个心软之辈,若是去了江南,最好还是让幕僚做恶人。所谓‘慈不掌兵义不掌财’,大兄这‘性’子,不像伯父。”

    “虎父犬子耶?!”

    又瞪了一眼张德,便又羡慕道,“你居然有两个儿子了,我真是……如何都想不到,想必,社中知晓此事的人,也不多吧。”

    “奉诫是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“他自是和你亲善,算是同路人啊。”

    有些话李震没想说,有点伤人。其实李震想说的是,就算张德要造反,只怕李奉诫在一旁也是个摇旗呐喊磨刀递剑的。

    朝廷兴衰和他们关系不大。

    “皇帝要迁都,只怕和‘新南市’脱不了干系。”

    突然,张德收了神‘色’,严肃地跟李震说道。

    “除糖市之外,怕是要新增盐市、铜市、铁市……”

    举着酒杯,张德话说一半,就让李震脸‘色’相当的难看。

    半晌,李芷儿掀开‘门’帘进来,然后一言不发,拿起酒壶,给李震添满:“大伯满饮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李芷儿又给张德添满,老张点点头,看着李震:“只糖市、铜市,最多就是死人。但若是要新增盐市、铁市,我看,有人要造反。”

    “盐铁专卖”自后汉之后,就是说说,官营官办盐场铁矿并不是最大的,当然明面上来说确实是如此。实际上世家豪‘门’能对抗中央,能对抗军阀和胡人,光靠田地和控制的人口,那是不够的。

    以清河崔氏为例,虽然崔浩这个变态确实厉害,但清河崔氏掌握的盐池、铁矿,足够扶持一个草原小部族起家,然后在一块草原上称王称霸。

    范阳卢氏更是如此,走‘私’盐铁到草原,那是轻车熟路。若非张公谨先为代州都督后为定襄都督,将河北辽东的大小部族或杀或抚,哪有李德胜在河北作妖,李世民后面狂扁范阳卢氏的套路?

    这些事件不是孤立存在的,它们互相联系互相反应,只是其中权谋手段最高者,恰好是这个帝国的皇帝罢了。

    走‘私’盐铁物资到草原,对地方豪族来说,这特么算什么?不算什么。三国以来,都是这样干的,南北朝鲜卑人起起伏伏,和北地豪族大姓的支持,息息相关。如渤海高氏之流,更是直接跟鲜卑人合作,自立为王。

    然而天下一统,作为帝国的皇帝,又有谁愿意有人把重要的物资,去走‘私’给生死存亡的大敌呢?

    世家和资本家一样,他们没有祖国,甚么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”,那都是说给别人的。

    唯有皇帝一家,才是与国同休家国一体。

    这个时代,有族的概念,却无“民族”的自觉。

    说到底,中国中国,这是一个“世界”,而不是一个国家。中国即天下,在这个时代,是准确的,也是大多数情况下合理。

    中国之外,不管是中国之民亦或是天竺突厥‘波’斯之流,都会感慨中国的富饶高产安逸祥和。

    中国即天下,中国即世界。

    作为“天下共主”,李世民不允许北地豪族的这样做那样做,于是,冲突发生了。

    现在,他要迁都,把长安以及关内的势力带到山东去,带到河南去。山东士族,又有谁不胆颤心惊。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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